说起历史上的蒙古屠城，很多人第一时间想起蒙古灭掉金国和南宋的战争中的骇人杀戮，比如1214年，成吉思汗攻陷平州（今河北卢龙县）、河间（今河北河间市）、济南、太原等50多个府州，蒙古兵以杀人为戏，一时间“城郭为圩，暴骨如莽”，千里之内难见人烟。到了元朝建立前河南府剩下的居民不足千户。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在长达半个世纪的蒙古入蜀战争中，四川人口锐减。1223年川峡四路有居民259万户，到元朝统一后的1282年就只剩下12万户。

1368年，朱元璋“日月重开大宋天”，创立了明王朝，将蒙古人驱逐回他们老家蒙古高原，恢复了汉人王朝在中原的统治。

站在蒙古角度，这是一场灭顶之灾。从几百年后清太祖努尔哈赤和蒙古领袖林丹汗一次对话就能看出。那时努尔哈赤对林丹汗说：

“你在信里说'四十万蒙古国主青吉思汗，向水边三万女真国主英明汗问安'这样的话，你自恃有四十万蒙古之众就很了不起吗？我听说，元朝大都被攻克的时候，四十万蒙古都被明朝人掳去，只有六万人逃走。这六万蒙古人现在也不全都归你一个人统管。鄂尔多斯那里有一万，土默特那里有一万，阿索特永谢布那里有一万。这三万人自由放牧，和你有什么关系？剩下的三万人都属于你吗？你连三万人都不到，还引用古时候的话，自诩四十万，却轻视我的人少。”

通过努尔哈赤的话我们可以知道明朝建立时中原合计有四十万蒙古族，结果只有六万蒙古人逃到了蒙古高原，剩下的蒙古族都归顺了明朝，这些蒙古人及他们后代随着时间推移也被逐步同化为汉民。

也就是说明朝时期漠北蒙古人数量整体不多，纵观明朝276年历史，与蒙古较量互有胜负，双方都曾给予对方迎头痛击，而蒙古始终没能再次像元朝时那般入主中原。

但是像蒙古灭宋时那般蒙古骑兵肆意屠戮汉民的惨剧在16世纪的明朝再次上演。

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紫禁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以杨金英为首的16名宫女企图趁深夜杀死当时明朝最高统治者嘉靖皇帝，可暗杀未遂，嘉靖皇帝有惊无险保住一命，这场宫廷暗杀事件史称“壬寅宫变”。

壬寅宫变同一年里，长城以北的蒙古高原局势发生了变化。蒙古土默特部首领墨尔根去世，墨尔根的弟弟阿拉坦继承首领的位置。

*墨尔根在明朝史料写作麦力艮吉囊。

阿拉坦在蒙语意为“黄金”的意思，读作“Altan”，阿拉坦在汉语可以写作为谙达、暗达，俺答等，接下来我们就称呼为俺答。

俺答成为可汗后，似乎改变以往兄长墨尔根敌视明朝的政策，与明朝建立友好关系，并恢复蒙古和内地的贸易往来。于是在当年5月，俺答派出名叫石天爵的人充当使者来到山西大同，请求明朝开放与蒙古贸易。

石天爵受了俺答汗指示，对明朝态度还算很诚恳的，大同地方官龙大有却将石天爵抓了起来，并以凌迟方式处死。石天爵临终前还对明朝官员说俺答没有恶意，只是请求恢复贸易，并且举例以前明朝拒绝与蒙古达延汗贸易，然后使得明朝边疆遭遇达延汗频繁入侵，战争对当地破坏非常之大，还希望明朝对问题三思。

《明史》：俺答阿不孩使石天爵等款镇远堡求贡。言小王子等九部牧青山，艳中国缣帛，入掠止人畜，所得寡，且不能无亡失，故令天爵输诚。朝议不纳。天爵等复至，巡抚龙大有执之。大有进一官，将吏悉迁擢，磔天爵于市。

明朝方面以为杀死了石天爵就能阻止蒙古入侵边关，所以嘉靖皇帝还记了龙大有大功，并将其提拔为兵部侍郎。

蒙古方面，俺答得知石天爵被杀以后大怒，为了给使者石天爵报仇，以及抗议明朝这一行为。于是在当年6月，俺答对明朝山西展开了军事行动。

俺答军队率先攻入石天爵出使的地方，也是明朝北方重镇——大同，俺答的蒙古骑兵先将大同烧杀劫掠一番，紧接接着俺答军队继续深入山西腹地，最南打到了平阳府（今山西临汾市），光从大同到平阳府的直线距离总共550公里，俺答部队最东则打到了潞沁（今天山西沁县），大同到沁县的直线距离总共439公里。

深入山西的蒙古骑兵沿路烧杀劫掠，甚至每一座村庄都要斩尽杀绝。

《明实录》：六月（俺答）悉众入寇，大掠山西南及平阳东及路沁，悉如天爵语（蒙古）每攻克村堡屠戮极惨。

而《万历武功录》对这次山西浩劫的记载更为详实，俺答连续攻破明军十座卫所，累积攻克三十八座县城，烧毁了八万间民宅，屠戮民众二十余万人，抢走马匹牛羊两百万，抢走的钱财更是无计其数。

《万历武功录》：俺答竟入太原,至七月始出塞。破卫十,破州县三十八,杀略二十余万人,马牛羊二百万,衣樸金钱称是,焚公私庐舍八万区。

看了以上记载，我们可以知道蒙古骑兵这次军事行动令山西大地赤地千里，二十余万山西父老成了蒙古骑兵的刀下鬼，无数山西父老无家可归，损失财产更是无法估计。

蒙古骑兵在明朝境内大开杀戒，那么当时明军又是何作为？《万历武功录》也给出了答案，当时北方各部明军吓得龟缩在的辖区内，不敢与来犯的蒙古骑兵较量。只有张世忠、张宜、张臣的部队敢出战，可他们不敌蒙古骑兵，这支出战的明军被全歼了，出战的三位将领也统统殒命沙场。

《万历武功录》：当是时,诸将皆观望不战,独偏师张世忠、张宜、张臣以力战死。

站在蒙古角度，俺答的这次军事行动可谓满载而归，但这已经不是明朝治下山西第一次遭遇蒙古入侵，早在两年前即1540年，土默特部还是俺答的哥哥墨尔根掌握时，号称十万大军的蒙古打穿了明军的九边防线，长驱直入至山西，蒙古军洗劫了东口，掠怀仁、浑源、灵丘、马邑、朔州这些地方，史书评价“杀戮甚众”。

明朝游击将军戴升承率兵去迎击来犯的蒙古军，不幸兵败，明军阵亡千余人。

《殊域周咨录》：十九年，虜號十萬，一入宣府右衛，掠順聖城、蔚州、廣靈縣。一入弘賜東口，掠懷仁、渾源、靈丘、馬邑、朔州，復由弘賜東口而出。殺戮甚眾。游擊將軍戴升承調援廣靈，至紅山遇虜，兵敗，死者千餘人。

同年蒙古军侵犯榆林，攻破清平堡，杀死当地人口及其牲畜近万，总兵周尚文率军坐镇青秋原，蒙古军不愿意与之硬拼，暂时退去。明军以为取胜了，然而没过多久蒙古再次打来，攻破北路马营的众多堡垒，缴获了明军的大量物资，火炮和鸟铳千计，粮食和牛羊过万。

得到明军火器的蒙古兵愈发猖獗，肆意凌辱和杀害当地妇女。

《殊域周咨录》：十二月，虜入宣府深井諸堡。逮總兵江桓下詔獄。十九年三月，虜入榆林塞，破清平堡，入米脂，殺掠人畜萬計。總兵周尚文駐兵青秋原，虜退，以捷告。虜又入宣府塞，破北路馬營諸堡，得我神槍銃炮千計，芻粟牛羊萬計，掠一婦人往。時虜多掠婦女，近數年乃掠谷畜火器，遇婦女輒殺不掠。

这年7月，蒙古军血洗蔚州，史料记载“杀人盈野”，蒙古军接着与明军交手，先在水泉打爆明军总兵白泉，又在马连堡打爆明军副总兵云冒。

《殊域周咨录》：七月，虜入宣府塞，大掠，至蔚州，盡破其關廂堡塞，殺人盈野。總兵白爵遇虜於水泉兒，大敗。副總兵雲冒遇虜於馬連堡，又敗。先是大同叛卒逐出，盡走虜中。

1541年，墨尔根再次入侵山西，这次没有从延绥进攻，而是从另一条路线侵犯内地，这次蒙古军一路打到了定州。蒙古军依旧保持沿路烧杀劫掠的作风，此次墨尔根对山西的破坏不亚于后面他弟弟俺答侵犯山西那次，甚至更甚。

史料虽然没有明确记载蒙古屠杀民众数量，但说了一句“杀人之多，未有过此者。”可见此次蒙古屠城之凶残。

《殊域周咨录》：二十年，吉囊（墨尔根）入寇報怨。不敢犯延綏，復由山西偏頭關入，犯嵐石等州。殺一參將，大掠，直抵平定州。窺井陘諸關，欲犯畿甸，以冰滑嶺峻，不能攀援渡馬而止。然山西自來被虜，殺人之多，未有過此者。

1542年墨尔根去世，俺答继承汗位，后面发生的事情已经在上文介绍了，这里不再阐明。需要强调的是，俺答继位后一开始还想和明朝修好关系，但明朝拒绝了。笔者估计就是1540、1541年这两年里墨尔根在明朝内地犯下了太多的恶行，以至于明朝从朝廷到地方都对蒙古没什么好感，才会拒绝与蒙古贸易，甚至做出杀害俺答使者石天爵的不理智行为，以至于蒙古部落在俺答的统领再次侵犯。

同时笔者也理解为什么1542年俺答来犯时，当地大部分明军不敢迎战原因，皆因为前两次抵抗失败，明军崩溃，士气全无。

《中国边疆史地研究》认为1540、1541、1542这三年蒙古三次大规模入侵山西，杀掠当地人口高达百万人，当地人口和财产遭受了极大损失，蒙古灭宋战争的惨剧竟然在16世纪的明朝山西再次重演。明朝国力也被进一步削弱。

从1542年俺答继位到1567年这25年间，明朝与俺答统领的蒙古部落进行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大多数以明军失利告终，随着战场上的失败，背后是无数北疆百姓被蒙古骑兵残害。尤其是在1550年，俺答侵犯北京城，十万明军竟龟缩在京城内不敢迎战，史载俺答兵在北京城外自由焚掠，骚扰了整整八天，最终明朝支付大量赔款和答应不平等贸易条件才换取俺答退兵，史称“庚戌之变”。

这次蒙古包围北京，明军连一次北京保卫战这样的战役都没打出。甚至当时有大臣怀念明英宗时期了，可见嘉靖年间的明朝北方防线是如此虚弱。

当时大明国北方被蒙古骑兵践踏，南方情况也不容乐观，具体点说东南沿海遭遇倭寇频繁入侵，史称“嘉靖倭乱”。南方的明军也一样虚弱，被倭寇跟杀鸡一样的吊打，以至于南方各地百姓被跨洋而来的倭寇屠戮，日本浪人的凶残程度不亚于北方的蒙古骑兵。史载倭寇所劫掠之地“所至荡然，靡有孑遗”。

参考书目

（明）《明实录》

（明）瞿九思《万历武功录》

（明）严从简 《殊域周咨录》

（中国）义都合西格 《蒙古民族通史》